浮‧世‧印‧象

　　說真的，702是這兩年接觸過的六個班級裡最可愛的一個班吧！最可愛卻還不是我的最愛，只能歸因於我竟然不是在教書生涯第一年遇見他們，遇見他們時，我的心已經分一半掛念著第一年帶過的學生了，誰叫第一年帶過的學生還在學校呢？(攤手)

　　男孩和女孩是同班同學，同班了快滿三年的同學，男孩的功課爛透了，差不多是從尾巴數來屬一屬二，女孩的功課很好，差不多是從頭數來屬一屬二。

　　那個男孩並不喜歡那個女孩，準確地說是不像費心呵護一朵可愛的花那樣的喜歡；那個女孩也不喜歡那個男孩，確切地說是不像竭盡全力仰視一個英雄那樣的喜歡。

◎事件經過

　　12.15星期三第四節708的國文課，我在課堂上發放段考獎勵然後開始上第十課。課堂上疑點如下：其一，我一進教室，中間兩排學生笑得古古怪怪，尤其幾個平素現良好的女生更是；其二，一上課就發現余O齊和陳O陽不在座位上，經我詢問，有學生回答他們去訓導處；其三，王O翔雖然懶惰、愛欠作業，但平時上課不太會鬧，這天卻特別吵。

　　下課後簽教室日誌和點名夾，一上課就笑得古怪的幾個女生圍在我旁邊，我又問了一次：「余O齊和陳O陽到底犯了什麼事，為什麼去訓導處？」她們說不知道，我再問：「那你們一上課時笑得古古怪怪是笑什麼呢？」她們低頭撥著講桌上的筆淡淡地說：「喔，有一個人放了屁！」我想一定不是這回事，但學生不想說，我也不想死纏爛打追問。

　　離開教室後，郭O儀叫住我，跟我說：「老師，你沒發現嗎？余O齊和陳O陽躲在講桌底下。老師，你不可以說是我說的喔！」

　　約莫兩星期前，708導師開始在講桌面上以圖釘釘上了一條窗簾布，大概是覺得講桌下的空間放了雜物，裸露不好看吧！沒想到這空間最後卻被胡鬧的學生所利用。

　　原本覺得708是個很乖的班，因為他們在國文方面的表現很不錯，第一次段考前我就這麼認為了，上課秩序也算好。但，由於他們導師得到腸病毒請了一星期的假，我代導三天，這才發現彭O耘和余O齊真是兩號會讓導師超頭痛的人物。他們倆在國文課本來就會小吵鬧，余O齊聽課還算認真，程度也不錯，只是習慣很差，喜歡隨意發表他沒什麼營養的意見，偏偏全班都會被他逗笑，我有時候隨他去，因為沒有他製造的笑點，我也怕課堂上會死氣沉沉，不過他很容易得意忘形就愈來愈囂張，至於彭O耘則是典型聰明有餘努力不足，課堂上不專心，又很愛跟師長頂嘴。沒代導時只在國文課管他們倒也還好，再說哪個班沒有這麼幾個讓人頭痛的人物呢？代導後才發現他們倆很愛出包啊！午休沒看著的話就玩起來了，上課還會拿紅外線筆照位子隔了好幾排的同學、數學代課老師比較不嚴，叫他們罰站他們還亂站……等，代導三天，他們天天被我罵，那麼他們導師有多煩心他們倆，自是可想而知了。

　　有了一年的經驗，我很清楚接了新的班級，開學後到第一次段考之間會是一段惡夢般難熬的日子。光是九十個學生的名字、臉孔、座位、座號之間的代換就夠讓人頭疼了。我是個很喜歡游走於學生座位行間講課的老師，我也是很喜歡讓學生發言而且真的會紀錄他們發言的老師，結果，這段時間，我總是上課上得很忙，講課講一講，點人發言時務必得盡速奔回講台前對照位置表，不然每個人發言，我都問一次：「你幾號」，那還得了。

　　原以為記得他們是很不容易的事，(我記性其實沒有很好，而且我傾向自然記憶法，就是透過相處、呼喊來記憶他們。)可是讓人覺得可怕的是，十天的時間，其實他們的臉孔、名字、座位、座號已經因為課堂上的呼叫、作業的批改，陸續入侵我的腦了。

　　儘管我非常喜歡801、802、805，但經過新學期的第一個禮拜，回頭再反省去年的歷程，還是得發自內心誠實地說：「去年的此時真是一場災難的開始。」雖然情感上，我始終認定：「第一年能遇見801、802、805這三個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是我確實因為才剛起步就接了八年級的班而吃了點苦頭，當然，他們也因為遇到我這個笨蛋新手老師而無所適從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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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小王子馴服了那隻狐狸。當分離的時刻接近，狐狸說：

　　「啊！我會哭的。」

　　「這是你的錯。」小王子說，「我也不想讓你難過，可是你卻要我馴服你……」

　　「沒錯。」狐狸說。

　　「但是你會哭的！」小王子說。

　　「是啊！」狐狸說。

　　「那一點兒好處也沒有！」

　　「有，」狐狸說，「因為我愛上小麥的顏色。」

　　你不僅僅是可愛而已。

　　我想你早已習慣大家以此形容詞稱讚你了。你喜歡的她和她的好友都曾在我面前大讚你好可愛，更別說你自己也轉述過你那愛胡鬧的同學小學時初見你便說你可愛。(雖然我深深覺得叛逆又一臉狒狒相的他讚你可愛還真是有違合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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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忘了『馴服』的道理。」狐狸說，「馴服的意思就是『建立關係』。」

　　那一天，我很傷心，因為一些現在想起來也不見得有什麼了不起的事。離開學校時，天氣晴，但早該空無一人的學校，那樣的寂靜更添我的傷感。意外的是踏出校門前遇上了你。你伴著我走了好長一段路，沿路我有問你必答，但你說話時語氣一派正經，敘述觀點卻又很鮮很無厘頭，屢屢逗得我哈哈大笑。

　　由此，我和你之間關係的真正起點。

　　往後，你曾說過：「國文老師好好玩！」是不是在這個起點之後，你才發現了我迥異於課堂上的一面呢？而我肯定是在這個起點之後才發現你不僅僅是可愛而已。

　　不知從何時起，每個星期一上完第一節課，總是儘快回到辦公室。知道你就在離辦公室不遠的家政教室上課，我往往在辦公室前的洗手台洗大半天的手，慢慢搓揉，不是怕腸病毒H1N1，而是期盼下課十分鐘你在家政教室裡看見我，然後跑來找我玩耍、聊天。

　　某日，我和你站女兒牆邊面對著滿庭的花與樹，陽光穿過樹葉的縫細灑下，映照得你一臉閃亮，已不能確記聊些什麼，只記得話題忽然談到了《小王子》，你以一如平常大放厥詞又搞笑的口吻說著你對《小王子》一書內容的不以為然。我也只是笑著看你高談闊論，未嘗反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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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愛的SJ

　　我九歲那年，你出生了。九歲啊！不至於還拖著鼻涕，但也只是個偶爾撒撒小謊、沒事暴力痛毆男生的野女孩。當時你和爸爸媽媽在美國，到了四歲才回國。我不會知道原來十多年後我真成了一個老師，然後再度回到母校，遇上這樣有靈氣又可愛的你。

◎ 預約放學

　　「那我們跟你預約明天放學，你明天不要騎腳踏車了！」興奮的你微抬起稚氣的臉龐朗聲說。我笑笑，沒說好，也沒追問是不是真的就這樣約好了，但心中早已篤定真的不騎車出門了，儘管早晨時我總是貪睡，極需腳踏車相助才能爭取到多一點點的睡眠時間。

　　你說的「明天」到了。起床那一刻就開始期待放學，你是認真跟我預約放學的嗎？搞不好只是小男生毫無真心的隨口說說呢！

　　下午上課前陪小老師來了一趟，沒說什麼，我也只嘲笑了你不盡責，讓我簽錯教室日誌，竟然在我請公假的日子還能有簽名留在教室日誌上。連兩堂的國文課，中間下課，你和幾個同學圍在我旁邊聊一些有的沒的，楊提到你帶他走過一條神秘小徑，聽半天我還是聽不出是哪一條，他脫口而出：「那今天我們帶你走！」聽到這話，我自然而然開心說：「哈哈，我今天真的沒騎腳踏車哦！」總是言不由衷的你果然說：「誰理你啊！」此話一出，下場就是被我搥了！

◎

　　忘了是早上哪一堂下課，(我記性真的不好，明明是當天的事，卻經常想不起來準確的發生時間。)805一票人鬧哄哄闖進我辦公室，記不清確實有哪些人，反正鐵定比四個還多，但我現在只記得朱X鈺抱著一隻眼神極度無辜而毛很柔順的小黑狗，周X萱和吳X蓁在一旁嚷嚷著要我收留那隻黑狗，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來亂還是來幫忙拜託我的李X儒，好像也有朱X如和黃X宇吧！哎呀，我也不是很肯定啦！因為一票人還沒進門就鬼吼鬼叫：「老師，我們來送你禮物！」見鬼了，送我一隻狗，我最討厭也最害怕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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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師真的很胡鬧

　　都是因為有個女孩跟我分享了她因為喜歡一個人能背下那個人的課表。結果這次小考的加分題害我亂出題目，第一題「你曾經為喜歡的人做過的一件蠢事」然後又因為801一直問我為什麼當老師，所以加分題第五題就是「你猜國文老師為什麼當老師」。(我一定要澄清：我每次加分題都有好好出，多半是課堂提過的國學常識，然後才是字音字形。←被學生看到，又要吐槽我愈描愈黑了吧！OTZ)

　　第一題的答案都很可愛，告白、打她、在他面前跌倒、陪她回家、為了讓他吃醋故意跟別的男生說話、為他KEY了一篇很少女心情的網誌(還附註希望此生再也不要KEY這種文了。XD)……等，這個班真的很小學生。

◎一段愛與童軍繩的故事

　　要當老師，有時候還真是得不要臉一點。

　　為了詮釋〈一棵開花的樹〉傻氣的主角求了五百年只為了與她所愛之人有一段緣份，我揭開了國中時的一個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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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2

　　本來不想在802讀詩的。他們班是托兒所嘛！我真的有點懷疑他們到底有沒有耐心聽我讀詩。最後還是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恰好今天吵鬧鬼之中的兩隻楊X力和闕X軒請假，效果倒是不錯。

　　因為是托兒所，所以我沒花太多工夫談純純的戀愛之必須。(XD)倒是花不少時間說明百年修得同船渡，而今我們能同坐在一間教室裡上課是多麼難得的緣份，然後要他們好好對待身邊的同學，不要等到一年多後要畢業了才來懊悔。結果我那可愛的小老師廖X雯一臉不能苟同的表情！(XD)

　　昨天在802和801上蓉子的〈傘〉，我真是挫敗得不得了，我並不討厭這首詩，可是到底是我的問題還是學生的問題？為什麼課堂上一點火花也沒有呢？連801的廖X妮都舉手問我：「老師，課本為什麼收這首詩？」好問題啊！貼近中學生的詠物詩應該有更有趣的選擇才對……。

　　我不容許我所喜歡的席慕蓉也這麼無聊地被帶過！所以我從《七里香》和《無怨的青春》找了好幾首我讀了頗有感覺的詩，打算在課堂上讀給他們聽，希望能引起他們一丁點的興趣，而願意去圖書室找一找翻一翻詩集。

　　昨天很糟，糟到我想殺人。從早上802一路爛到最後七、八節的805。就跟昨天的天氣一樣，一切又濕又悶又浮躁。奇妙的是我也說不上來是我的問題或是學生的問題。

　　今天早上第一節是805的課，逮到機會就臭罵了黃X宇一頓，他這小子超不受教，對他溫柔，他還得了便宜賣乖，開學以來我鮮少兇他喔，但他還是那個死樣子，我覺得我再退讓就是懦弱、無能了，罵完了之後再訓一次全班渾渾噩噩的上課狀況，昨天那種有人低頭看了一節課情書、有人講義拿出來卻身體歪著也沒認真寫的不良狀態，我深感不堪其擾，不想再忍耐啦！

　　昨天把我氣個半死的罪魁禍首之一就是李X儒，他擺明是沒吃藥毛病又犯了的狀態，那張臉再帥都沒用，我非常非常想直接痛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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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二三事

　　週三我上802的課之前，在三樓走廊遇到801的廖X妮，她忽然問我會不會回辦公室，她想跟我說一件事。因為聽起來有點神祕，害我也有點緊張了起來。等我上完802的課回衛生組，801正好在保健室外排隊等著量身高體重視力，廖X妮溜進衛生組來跟我說話。搞半天，原來她最近常常感覺正在經歷的情境是以前作夢夢過的，她懷疑自己腦袋瓜有問題，剛好我在課堂上說到徐志摩感受到的美時，我分享了一些自己覺得以前經歷過的情境彷彿又在眼前再現的經驗，所以她想知道我說的那些經驗跟她的經驗是一樣的嗎。其實是不一樣的，她的經驗有點類似預知夢，但又不算是，而我純粹是覺得以前的某種感覺在當下似曾相識的情境中再現。不過我剛好曾在PTT的MARVEL板看過類似她那樣夢境的討論，就安慰她那是正常的。希望有說服她並讓她安心，我感覺她似乎真的被這夢困擾了。

◎學校日

　　雖然說我常常把不在乎成績這種想法掛在嘴巴上講，可是……我一度很俗辣地擔憂著這學期的學校日，因為801跟802到我手上後再也沒考過一、二名了，我還滿怕家長站出來罵我的。真的，我本人不在乎成績，但我不知道怎麼跟家長解釋啊！

　　尤其上學期期末發生一件鳥事，尾牙當天，802郭X宇的媽媽是學校志工媽媽，來吃尾牙時還跟ㄌㄨㄐ老師抱怨我把他兒子作文改五十分這件事。噗，現在想起來有點好笑，ㄌㄨㄐ老師後來馬上跟我講這件事，問我怎麼回事，其實作文發回去也有一段時間了，我根本記不太清楚郭X宇寫怎樣，但被我評五十分應該是換算成六級分只能拿一級分吧。ㄌㄨㄐ老師問我時，我有點心虛，因為那是匆匆忙忙在作業抽查前改完的作文，然後我邊改邊陷入不知道怎麼把六級分轉換為平常計算的分數的窘況中。好險，ㄌㄨㄐ老師也沒怎麼怪我，只說郭X宇的媽媽本來就很愛抱怨。

◎

　　莽撞的牙套少年似笑非笑踏進我的辦公室。他並不是那麼常來我面前瞎逛，他有自己的死黨，忙著和死黨鬼混都來不及了，雖然初相遇時，有那麼一陣子他很喜歡在我面前裝出男孩子少見卻又不失禮的三八，但後來不知道是愈靠近學期末他愈疲累，還是因為曾經被我責罵過一次，總之，我和他之間好像存在距離，但那似乎也是本來就該存有的。看著他絲毫未洩露任何訊息的小麥色臉龐，我揣想他是為了什麼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