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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小王子馴服了那隻狐狸。當分離的時刻接近,狐狸說:

  「啊!我會哭的。」

  「這是你的錯。」小王子說,「我也不想讓你難過,可是你卻要我馴服你……」

  「沒錯。」狐狸說。

  「但是你會哭的!」小王子說。

  「是啊!」狐狸說。

  「那一點兒好處也沒有!」

  「有,」狐狸說,「因為我愛上小麥的顏色。」

  你不僅僅是可愛而已。

  我想你早已習慣大家以此形容詞稱讚你了。你喜歡的她和她的好友都曾在我面前大讚你好可愛,更別說你自己也轉述過你那愛胡鬧的同學小學時初見你便說你可愛。(雖然我深深覺得叛逆又一臉狒狒相的他讚你可愛還真是有違合感啊!)

  最初,我只能從你的導師那「聽說」一個不同於課堂上表現的你。像個媽媽溫柔關切孩子們的她說,因為父母親時常爭執衝突,你的想法悲觀、消極。

  我和你在秋天遇見,直到翌年春天,我才有機會親耳聽到你談起父母的事。你向來擅長模仿他人說話,不只是維妙維肖,而且還會逗趣加上自己對他人在情境中言行的見解,也許你的本意並不想搞笑,偏偏你天生富有的創意讓你的語言總是惹人發噱。每每聽著你看似搞笑一人分飾多角講述父母親吵架實況,我總是不由得揪緊了心,我感覺得到你可愛的面容下、戲謔的語氣裡潛藏的是始終未從父母衝突的傷害裡痊癒的心。

  為什麼如此感同身受?或許是因為我的童年、青春期也經歷過一段父母不睦的風暴。父母親永遠有吵不完的鬼打牆話題,吵了架也總是戲劇性的對白與演出,所以啊,你形容得真好,當他們在吵架時,身為小孩的你只能卑微地繼續裝沒事看電視,因為你若不看電視,挺身說些什麼,父親會說:「再吵,我連你一起打!」而你看著電視時,卻覺得很荒謬,電視機裡是一齣戲,電視機外父母之間吵得不可開交也是一齣戲。

  繪畫之於你是否是一種抒發?你很會畫畫。我也忘了是從何時起開始確知這件事。你的班上也有一個很會畫畫的女孩,可連女孩都說絕不要與你參加同一類項的畫畫比賽,因為一定會無法超越你。我從小就沒什麼繪畫天份,現在對藝術品恐怕也缺乏鑑賞能力,恕我眼拙,每次看著你的作品和其他學生一同展出,我總是納悶,你的作品究竟是哪裡超出對手呢?但,看著你得到很好的成績,我絲毫無法壓抑地想微笑,當你受到肯定,一如我自己受到肯定般,雖然你的優秀與我無關。

  因為你的繪畫才能,不論是童軍團或班上都常央託你畫海報,放學都直接去補習或父母親工作研究室的你,時常留在教室裡畫畫,只由於教室裡空間大,你那一拖拉庫傢私和全開的壁報紙比較有地方放也不受限。無預期地看過你作了一回畫,以鉛筆隨性地打了草稿,接著拿著蠟筆隨心所至塗塗抹抹,兩手髒兮兮也無所謂,率性地撕膠帶貼貼補補,嘴巴沒閒著,與麻吉、我說說笑笑。那時我是真的崇拜你啊!我記憶那麼深的學校,你信手幾筆就畫出了神韻,隨意就拚貼出代表校園裡男生女生的人像。

  你很無厘頭,卻也十分善感,各方面都如此。

  常常與你聊到班上同學的事,你總是活靈活現模仿同學們說話的語氣,再加上生動的解說,將你要說的事件原貌在我面前徹底還原。有一陣子,你很喜歡說對我說任何事,我很容易大笑,對你的導師說,她的反應總是很冷靜。或許這是姐姐和媽媽的差距?而你一直想要一個熱情回饋你的聽眾與觀眾?

  所以我說你善感。你介意媽媽竟然不清楚你在學校的成績排名,還曾以你若不補習大概就只能讀五專來恐嚇你。至於七下時,貴班國文小老師一度疏遠你,雖然八年級又和好如初,至今談起,你還是會在我和他面前直說他當時對你很壞。

  我也很喜歡你的同學在班級網頁上對你下的巧妙註解:你擅長做小壞事。

  某個大雨滂沱的日子,你一個人跑來辦公室等我放學。前一天就已經因為沒帶傘而來辦公室借了一把愛心傘,竟然食髓知味,蓄意忘記帶傘,又拿了一把愛心傘。前一天的愛心傘原是我說要借給你班上的女孩的,但她被嫌棄太醜了,你倒是歡喜接收,再來選,一樣也是選一把古古怪怪的。我陪你走到站牌等車,一面聊一面察覺到你神情鬼祟,眼睛不知道看哪裡,順著你的眼神瞧,才發覺你居然偷將傘斜著拿,好讓雨水滴進我的手提袋內。當我說:「你這邪惡的傢伙!」你還頑皮地笑了一下說:「啊!被發現了!」

 

  不僅僅可愛,只說是可愛未免表面、膚淺了些。你在我心中的樣子,隨著半年來頻繁的接觸,一天比一天立體,正是因為太立體了,面對可能的分離,我感到隱隱的不捨。如果沒有那些黃昏時刻的晴雨之路,如果沒有那些行路之間的說說笑笑,如果沒有那些了解、熟悉與默契,如果沒有那些共有、有趣的記憶,我是不是就較為捨得輕輕放下這一年?可是啊,想了又想,輾轉又輾轉,仍是情願承受離別之重,終究是因為你而小小地改變了自己,例如每當我走過橫科小巷那座跨越四分溪支流的迷你小石橋就會想起你,想起你在我面前過橋時興奮地說好美,儘管我吐槽你那美其名是一條溪實則不過是臭水溝,你仍堅持世上最美的除了未來感的設計以外,還有就是荒涼的畫面了。然後,由於你,我也喜歡上那帶著詭秘氣味的荒涼美了。

  狐狸說:「再去看看那些玫瑰吧!你會發現你的玫瑰花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小王子跑去看那些玫瑰花。

  他對她們說:「對一位平常的路人來說,我的玫瑰花和妳們沒兩樣。但是她卻比妳們全部對我來說都重要,因為我替她澆過水,蓋過玻璃罩,我用屏風替她擋風,還為了她殺死許多毛毛蟲(只剩下兩三隻變成蝴蝶);並且還聽她發牢騷、吹牛,甚至也看著她沉默不語。只因為她是我的玫瑰花。」

  教了大半年的書,忽然愛上了福祿貝爾的比喻。

  當你七年級時,在校園裡,我必然與你有過短暫的交會,只是我和你還不認識,自然也對彼此視而不見。偶爾異想天開,幻想搭乘時光機回到那相見不相識的一年,我要以旁觀者的視線看著自己和你陌生地錯身。

  小王子說的是對的,玫瑰花都是一樣的,唯有親手呵護的那朵玫瑰花卻是天下無雙。穿著制服的你和學校裡其他學生都一樣,然而教了你一年,傾聽你說過的許多話,看了你許多篇作文、學習單,你之於我才算是世上絕無僅有。

  以後,就算只是遠遠看著你的背影也能認得吧!因為你曾是我的花園裡最為我所鍾愛的一朵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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