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印‧象

之一

　　下午三堂課，我都在班上盯大家考試，然後對答案和訂正考卷。我說過，每次只要是我單獨面對他們，他們都會很歡樂，嘰嘰喳喳，像一群小麻雀，即使過幾天就是段考了，指導老師留了些時間讓他們讀書，他們還是會在那一、二十分鐘的讀書時間裡問我一些怪問題，或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起鬨。

　　他們特愛問我考卷上哪個題目怎樣怎樣，國文考卷也就算了，有時候考的是數學、英文，他們也問，那時我就會萌生想一一毆飛那些問題學生的想法。問題學生就是ㄌㄗㄩ啦！這小子頭大大，全裝了問題，一看到我就拿來轟炸我。今天被 他們接二連三問到煩了，他們每次要問我問題就會喊：「老師......」我終於忍無可忍地說：「不要再叫老師了！」這次要問問題的是ㄌㄗㄩ的麻吉ㄌㄅㄖ，當我這麼說了，他沒閉嘴，居然是接著說：「喔，胡老師......」是沒看我冒火了嗎？

　　至於那些足以起鬨的事兒，也不過就是ㄓㄧㄌ又吃鼻涕了，或是他看捷運試車看到笑得吱吱叫了。今天ㄌㄗㄩ才因為過於關心ㄓㄧㄌ的動向，被我說是ㄓ媽媽，他真是雞婆到不行了，雖然指導老師形容他是全班人脈最廣的，誰誰誰幹嘛去了，他無不知曉，但一個頭大大的小男生這麼歐巴桑，也太詭異了吧！最氣人的是他們詢問我某件小事，我說應該怎樣怎樣，他們此起彼落地模仿ㄓㄧㄌ的口氣說：「可是不行啊！」我的火已經冒到頭頂了，告訴他們：「不准再說這句話了！」「那只好說，」指導老師的愛將ㄓㄧㄑ停頓了一下，「絕對禁止！」這句也是ㄓㄧㄌ的名言......，我無語了，真的。

　　前面兩堂課，他們考卷一寫完，開始想胡鬧，我就馬上丟下一張考卷，用考卷堵住他們的嘴。第三堂課，沒考卷了，我要對答案，他們猶歡樂如同開同樂會，第一，我很害怕他們聲量愈來愈高，吵到隔壁班；第二，這麼歡樂，是要怎麼對答案跟訂正？所以我決定發脾氣了，但我不想傷害自己的喉嚨，而且大吼大叫，很容易在學校一炮而紅，我只是一枚小小的實習老師罷了！因而，我踢了講桌一腳。很好，他們被嚇到了，通通從歡樂的世界回到這個現實而苦難的空間，接著，我罵了好幾個男生，包括對答案總是愛嚷嚷自己錯多少的班長ㄌㄔㄑ，「你錯多少跟全班有關係嗎？你嚷什麼嚷！」之後，都在掌控中了，就連每個人要把手上不同身分的考卷還給本人，也都能盡量保持安靜在三分鐘內還完。

　　第八節，我還是在班上，因為段考到了，指導老師留人下來背注釋和歷史，我幫忙抽背。我坐在講台上，幾個怎麼背也背不通過的小鬼環繞在講桌旁，ㄓㄧㄓ說：「老師，你把講桌踢壞了！」我低頭一看，靠，真的裂開了！(囧)「哪有，它本來就裂了。」死不承認......。

之二

　　中午一到教室，一堆人蜂擁到我的座位旁，奇怪，我也有這麼紅的時候喔？只能說權力真的太誘人了，擁有了權力，自然有人愛戴、追隨。他們必須在五點前背完注釋和歷史，可以找我和指導老師背，所以我變成他們擁護的對象了，因我能決定他們幾點回家。超誇張，我要吃飯，他們全圍著我，硬要求我邊吃邊聽他們背〈兒時記趣〉的課文，拜託，我會消化不良。無敵好笑的是，我一吃完飯，ㄌㄗㄩ搶著說他是第一個，ㄔㄐㄨ說她預約了，ㄌㄗㄩ假公濟私，雖合理卻是出於私欲行使輔導股長的權力，「欸，妳是值日生，妳得去倒便當盒！」我聽了都快笑倒了。

之三

　　下午第三節課，鐘聲剛打完，就聽見有女聲跟高分貝怒罵，我心想，除了指導老師，誰這麼大膽啊！連我都不會這樣了。卻原來是ㄗㄕㄊ，不過是坐她後面的ㄙㄕㄑ，其物品「又」不小心掉到她的位子上了，她就咆哮怒吼。愛開玩笑的ㄗㄕㄊ上了生物課後，曾說指導老師是不是得凸眼症，要不怎麼總是能把703罵得狗血淋頭，經由其他同學轉述，指導老師也知道，亦在課堂上反向開ㄗㄕㄊ玩笑。看ㄗㄕㄊ對ㄙㄕㄑ發脾氣，我走過去，說：「ㄗㄕㄊ，你也得凸眼症囉！」她轉怒為笑，但ㄙㄕㄑ可就憤怒又委屈了，紅著眼眶還泛淚，小手握緊了拳頭。我安撫了一下ㄙㄕㄑ，他其實是個可愛的小男生，做事也很認真負責，只是有一些奇怪的行為，雖然不妨礙別人，但就是很容易讓他人為此反感，偏偏ㄗㄕㄊ是個中性的女孩，很不喜歡他那一堆不乾不脆的行為。

　　要想讓他們相互接受彼此，還有很大一段路要走。想當年，我的國中同學ㄌㄓㄩ和ㄔㄊㄖ也是花了三年才能互相挺對方的，在此之前，不知吵過幾次、鬥過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