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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發表於2006.08.20

  暑假剛開始的時候,母親就告知我約莫在八月中會有一場家族聚會,並且要我一定要空出時間參加。我一向就很不耐煩家族聚會,特別是父親這邊的,但身為閒閒大學生的我,這次還真是找不到理由不克前往呢!而此次的聚會也實在盛大,三位姑姑及其子女、孫女和包含父親在內三位叔伯及其子女皆會出席。但憑想像,我就覺得聚會場合裡的交際令我無法喘息。

  家族聚會地點在宜蘭某溫泉會館裡,會館落地窗外是湛藍的天與海,會館裡卻是此起彼落庸俗又膚淺的招呼聲。「哇!好久沒看到妳,妳的眼睛愈來愈大啦!」、「妳今年幾歲啦!二十一還二十二?」、「妳畢業了嗎?」、「妳現在幾年級呀?」、「妳讀哪啊?」、「是什麼系?教育還是......?」、「師大是和平東路上那間嗎?原先是師院嗎?」。諸如此類關於一個人最基本認識的問題不斷地在我耳邊迴盪,我必須一而再、再而三不厭其煩地「說明」我自己。或許我應該感到滿足,至少我不需要像個初來乍到的人似的,站在大家面前,彆扭的開始從姓名、經歷、興趣說起。但就是有那麼一點的荒謬感,我們這樣一群被血緣、倫理牽繫住的人們,儘管各自過著無甚關連的生活許久,還是要像對誰負責似的繼續努力讓我們之間的血緣、倫理名副其實的存在著。

  我想我討厭家族聚會不只是因為這些客套到近乎瑣碎、繁雜的談話,更重要的是我總是被強迫要逐一叫喊每個長輩。叫喊長輩是一種禮貌的表示,我十分清楚。然而,當一群長輩像參加晚宴似的、花蝴蝶般四處social,我還必須抓緊時機在適當的時候微笑呼喚他們,呼喚完畢也不能怎樣,他們也只是拋給我一句在我的認知裡形同敷衍的話。有時候我的呼喚可能是螞蟻之音,或是我出聲的點剛好長輩注意力瞬間飄移至他人身上,稍候,可能一分鐘後也可能一小時後,長輩會突然對著我說:「妳怎麼沒叫我?」。如果人的世界裡沒有名字和稱謂,社交對我來說可能會減少一半的痛苦。

  不知是不是我父親這邊的家族聚會特有的現象,我們總是有敬酒或者說是敬茶的舉動。以此次家族聚會為例,席開四桌,幾乎每個人都做了端著一杯飲料逐桌敬飲這件事。我可以說是被我三姑「揪起來」敬茶,她要我好好social一下,「拎」著我對每一桌說我是誰,從頭到尾我都無語,只能露出我自以為很social的笑容,然後喝下一口又一口不知是甜是澀的飲料。

  「妳又這樣笑了,笑開心一點嘛!」這是與我相差不到一歲的堂弟在家族聚會裡對我說的唯一一句話。小的時候我們也算是玩在一起,長大以後隨著一些事件經歷,我們逐漸陌生,近幾年年節、家族聚會裡的碰面,我可以感覺活潑、擅交際的他試圖靠近我,可是我可能忘了要怎麼再與他建立起童年時的玩伴關係了吧!除了很social的微笑,我確實不知道我還應該說些什麼?

  母親總是對我說:「妳小的時候很會叫人、也很會說話,怎麼長大了變啞巴又沒禮貌,個性很古怪。」

  我和家族之間的關係在我成長後漸趨陌生,母親很在意我和家族的格格不入,而我偏偏在這一點上又覺得絲毫努力不來,一個人和家族的互動不該只淪為 social層次,但我對家族的感情早已流失,最後只能無力地應付我最討厭的social!如果說生為女子曾經令我興奮過,那就是女子可以藉著結婚脫離她的家族。

  聚會結束,餐桌上各色剩餘的海鮮菜餚被打包,母親也帶了不少回來。重新出現在我家餐桌上的菜餚散發出一種複雜莫名的氣味,好像我對家族多年以來複雜莫名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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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rspandor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