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想成為一個老師不過因其穩定的收入、擁有美好的寒暑假期。小學畢業後,我想著以後一定要變成小學老師,教出一群像我們班一樣可愛又感情好的小朋友;國中畢業後,我想著還是別當小學老師了,當國中老師吧!教出一群像我們班一樣搞笑又瘋狂的叛逆青少年。一路走來,支持我當老師的都不是什麼偉大的教育理念,我只是想延續我自己快樂的中小學生活,所以當我看到侯文詠的〈危險心靈〉很是嗤之以鼻,我就是基測第一屆的實驗白老鼠,但我的中學生活快樂得很!漸漸地,我發現不是所有人的中學生活都如此愉快,也發現我再怎樣都延續不了我快樂的中學生活,(只因我的中學時代早已結束了,即便我重返舊地,我也不是那個十五歲的女孩了。)那麼為什麼還要當老師呢?我找到了一個新的理由:我沒辦法延續我快樂的中學生活,但我想為我的學生創造與維護快樂的中學生活。
我鮮少站在專業面上想我可以給學生什麼。國中的時候,我們班是那種鳥鳥的班,也不是真的有什麼大尾流氓,但皮蛋一堆,上課很吵,小動作小把戲不少,連學業成績優良的都會一起玩。(我自己也曾經不把理化老師當一回事啊!)事後回想那三年我記住的,其實課堂內老師說的很少,反而是同儕間一起做過的瘋狂或爆笑的事記得牢牢的,再不然就是老師課堂上的題外話。
沒錯,在國文的專業上,我應該幫助我的學生喜歡國文,引領他們進入文學的美麗殿堂,可是啊,人各有志,如果我已經盡力引領了,他們就是不喜歡,又或者現階段的他們真的領悟不到那個境界,我又何必沮喪或失望?至於為了考試而必做的背注釋、背書……等,我會要求他們,但我不會因為有的孩子天生反骨死都不讀就恨鐵不成鋼地搥心肝。我唯一的要求是如果大家都走在秩序的軌道上,只有你要走在秩序的軌道外,那麼你必須學會負責任,承擔你特立獨行的後果。等待自然懲罰的到來終究是晚了,我會先給予懲處,但只要能做到我的懲處,我就不會嘀嘀咕咕。
為了讓課程順利進行,秩序當然要維持,但不管怎麼維持,學生總是能玩出小把戲小花招,我每日都像打地鼠一樣,這隻打完打那隻。不能以此說他們不上進或是不自愛,國中生活真的很乏味,對他們來說,每天到學校的主題不是學了什麼,反而是今天和同學一起做了什麼。管著他們,同時我也理解著他們,沒有一次是真的和他們生氣。
該罵的我罵,該勸阻的我勸阻,該曉之以理的我曉之以理,所有老師在做的事我都會做,但我心裡有個小房間關著一個國中生的靈魂,同步詮解著為什麼他們做出該罵的事、該勸阻、該被曉之以理的事。成長的過程不就是如此,做盡各種大的小的錯事,捱了一堆罵,然後就長成了一個大人,憑什麼要求孩子從一開始就要懂事?正因為他們不懂事,才需要老師陪在一旁。我始終把自己的陪伴功能看得比專業功能高!
身為中小學的老師能做的也只是陪伴,孩子能因為自己的苦口婆心而有多少改變,其實端看機緣。總是記得半年前與小學同學的線上談話,當他是個小學生時就屢屢遲到了,我們的級任老師是很兇的男老師,為了改掉他遲到的惡習,曾經狂踹他、踢他,一路從教室門口修理到廁所門口,時至今日,那畫面依然駐足於我腦海。然而,半年前的一番線上懇談,我才知道升上國中後他做過更瘋狂的事:為了玩電腦遊戲,大半夜摸黑進學校使用班級的電腦。如今,他也是堂堂的研究生了,再問他遲到的惡習因為當時老師修理他而戒除了嗎?呵呵,似乎也並沒有啊!
因為緣份,在特定時間點上遇見了特定的一群孩子,我會盡力地把專業帶給他們,散播文學的種子,只要能發出一、兩株小芽,我便歡喜不已。在專業之外,更希望陪同他們一起建立自我的價值觀,沒有抱多大的期望要教出未來很優秀的人才,老實說學生在未來變得很優秀,多半也是自身的天賦與努力,我渴盼的是他們都將成為正直善良的人,且在成長後回首這一段中學時光能不由自主浮上一抹懷念的微笑。